本报通讯员 任天泽

　　上世纪七十年代，铁二局五处修建枝（城）柳（州）铁路，机关在湖南省麻阳县城。

　　麻阳县城建在锦江河西岸，只有一条主要街道，县城很小。当时的麻阳县是省级贫困县，锦江河流至县城北遇一山嘴阻挡，在这里形成廻水凼，河面变宽，大约三四百米。河东侧有一个叫蛇岛的不足百平方米的小岛，岛上有没有蛇不知道，因为谁也没有上去过，无法考证。

　　枝柳铁路北起湖北枝城，向南跨越界溪河进入湖南境内，在怀化与湘黔铁路相交，然后穿过彭莫山进入广西，在洛满与黔桂铁路合轨，而后到达柳州南站，全长885公里。1972年至1976年，五处负责枝柳铁路谷（达坡）怀（化）段施工。1974年初，五处安检科在检查中发现，各炸药库都有些过期的火雷管，统计下来全处竟有近100万发，处里决定集中销毁这批雷管。

　　尔后，单位决定用坛子把雷管装好放入锦江河的廻水凼里引爆。处租了3只机动渡船，2只船分别负责上、下游警戒，1只船负责销毁雷管。当时，我在处武装部工作，那时是以阶级斗争为纲，按照毛泽东主席全民皆兵的思想，民兵参与阶级斗争，凡有值勤警戒任务的，武装部是少不了的。按照分工，我和公安科的杨崇润负责在销毁雷管的船上警戒。

大约是1974年3月的一天。上午，安监科和材料厂的同志把全处过期的雷管集中在锦江河下游河滩上装坛加工。吃过午饭，我和杨崇润带上渡船到河滩上装上加工好的雷管。雷管装入有1米高、直径五六十公分的泡菜坛子里面，用火雷管连上导火线，插入一管炸药，埋入雷管中，为了确保引爆效果，坛子中还加入了传爆线。坛口用塑料布封上，再用稀泥压实。坛外用绳子捆绑上足够的石块，保证能够沉入水下爆炸。我数了一下，共有70多坛，装了满满一船。按照分工，船到引爆区，有人负责从舱内往进出口抬坛子，船头、船尾甲板上1人点导火线，2人抬起坛子放入水中。

　　船装好后，我们逆流而上，向预定的销毁区进发。渡船上有蓬，我和杨崇润站在顶蓬上，其他人在船舱两头。船到蛇岛附近，我们向上游负责警戒的渡船发出信号。不知为什么，警戒船却向我们迎面驶来。这里是河道主流，水流湍急。警戒船在距我们大约30米的地方突然熄火失控，直朝我们冲来。当时，机关职工及家属听说要在这里炸鱼，都跑来看热闹，有的还带着水桶准备捞鱼，岸边站了不少人，看到两船要相撞都惊叫起来。我们的船停在主航道上，大声呼叫停船，并想掉头避让。我站在顶蓬上，看着直冲而来的警戒船，船头高高翘起，乌黑的大铁锚直挺挺地迎面而来。这“家伙”要是撞在雷管坛上，必然引起爆炸，其威力可想而知的。我想这下完了，爆炸之后肯定是血肉横飞，连个尸体都找不到。我想往下跳，但想跳下去也是死，于是闭着眼睛等着爆炸。突然，“乒乓”一声巨响，船体一阵剧烈地震动后，陷入沉静。沉寂片刻，我没有听到爆炸声，慢慢地睁开眼睛，看见警戒船船头从雷管船的船舱中间穿过，大铁锚没有撞上雷管坛子，两只船呈丁字型，停在河道上。事后我想，当时由于警戒船上的人害怕，都退到船尾，使船头高高翘起，未能撞上船体，而船舱是木质玻璃窗，起到缓冲作用，因而没有引起爆炸，真是万幸。

　　惊魂稍定，船上的人们开始活动起来，互相跳上对方的船上观看。在船老大的指挥下，慢慢地把两船分开。原来，安排在雷管船上负责销毁雷管的一部分人被刚才的情景吓坏了，上了警戒船后再也不敢下来，雷管船上只有我们六七个人。船到销毁区域，天已经黑下来了，城里已经亮起了电灯。我们两人一组，点起导火线，抬起坛子就往水里放，船边开边放。坛子放入水中，有的沉入水下，有的捆绑的石头脱落，坛子浮在水面，导火线滋滋地冒着白烟，在船边漂浮着不肯离开，很像电影《多瑙河之波》里的惊险镜头。船舱两边舱墙被撞开，非常敞亮，四面都可以把雷管坛子放入河中，为我们操作带来很大方便。很快就把全部坛子放完，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招呼船老大赶快开船离开。然而，船老大开足马力，船却原地不动，看着远处导火线若隐若现的火光和船边不肯离去的滋滋冒烟的雷管坛子，大家慌乱起来，大声斥责船老大怎么搞起的还不走。船老大也急了，离开驾驶室，看到大家都站在船头上，重心不平衡，使船尾翘起，推进器离开水面，用不上力，船就动不了。船老大招呼大家站在船的中部去，船体平衡了，船开始前进，大家这才又松了一口气。船一离开，雷管坛子开始爆炸。那些沉入水下的，发出沉闷的炸响，而浮在水面的，掀起高高的水柱，炸声很响。原本是要炸鱼的，由于天黑，一条鱼也没有捞到，只听说第二天下游的老百姓捡到了鱼。经过两次惊魂，已经是筋疲力尽，回到家里，四肢瘫软，机关操场放电影也没有心情去看就睡了。

　　至今已过去40多年了，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后怕。这事也只有在“文化大革命”动乱的年代里才可能发生。那时候管理混乱，才会有大批量的过期雷管。由于当时缺乏必要的法治环境，环保意识也差，才有河里借销毁雷管炸鱼的举动。

　　现在，我们的国家已经全面进入法治社会，企业也实行了精细化管理。我想，再也不会发生类似“惊魂”的事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