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这次偷情，燕姿和德成并没有太多的自责，在穷困的乡村，嫂嫁叔是很正常的事，当然，前提必须是哥不在了。

由于德成的床太旧，燕姿怕会影响四邻休息，两个人最后的战场是在地上，德成把谷仓板上面几块卸下来，一不小心，仓里的谷子倾泻而出，落了一地，完事后，连德成的鸟儿上面，也沾了些谷子。

燕姿说：“阿弟，你的鸟儿是布谷鸟儿，一出笼就要播种。”
德成一愣，说：“鸟儿播种？燕姿，要在蛄山上种树，我看，也就鸟儿能行了。”
燕姿烦躁起来，说：“阿弟，我们就要搬迁了，别去想什么种树的鸟了好不好？”
德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德成起得晚了点，就听前屋淡如轩里吵吵嚷嚷，赶紧从门台间七拐八拐地过去。
只见燕姿挽着阿茶嫂，阿茶嫂在呼天抢地，纵跳不已，仿佛燕姿一松手，她便会飞上天去。

围观众人七嘴八舌，德成闹明白了：
早上来号竹子的阿旺带信回来，说德光出事了，德光这书生在县衙求官爷赶紧派工作组，说再不派，龙脉就要断了。官爷一听这话就把他拘了，送锦衣卫讨好严蒿去了。谁都知道，这肯定是有去没回了。

德成呆了，身旁的喧哗都听不见了，他冲出淡如轩正门，往卧龙岗跑去，进了亭，“当当当”敲响了那口钟。不一会儿，村民都集中起来了。

德成站在亭后的石坎上，对大家说：“德光叔出事了，我们怎么办？”
有村民甲说：“我们都要搬了，惹不起躲得起。”
德成摇摇头，说：“我不搬，我要在蛄山上种树，不能让龙抬头，它害死了这么多人，现在又害死了德光叔，这狗日的龙，我就是不搬！”德成使劲跺了一脚，仿佛这龙真在脚下。

公元1540年下半年，德成带领村民开始在峭壁上种树，他从鸟儿播种受到启发，组织全村家家出稻米，炊成熟饭，从山背挑到山顶，自上往峭壁上倒。周围的鸟儿竞相来食，同时，留下了鸟粪和种子。

德成的生日是十二月二十二，随着生日的临近，燕姿越来越害怕，她期望秋季的小阳春过后，能够看到种子在峭壁上发芽，有了绿色，德成便有救了。

然而小阳春过后，蛄山峭壁上依然没有动静。燕姿坐不住了，十一月二十八日，她把自家所有的稻米都拿出来，村民们也纷纷加入，德成在松风水月砌大灶生火，炊了二天二夜的饭。十二月初一，德成带头，十余壮男挑担，往蛄山顶行去。燕姿在松风水月里收拾家当，准备等德成一下山，便跟他一起，坐船迁往沙头。

燕姿收拾好家当，已是午后，她心里牵挂着，便习惯性地往蛄山脚走去，一来，是看看峭壁上有没有绿色出现，二来，盼着德成早点下山，因为珠岸到沙头的船，说好傍晚前出发。

她涉过埭川水，从长满了马鞭草的荒地里走过，远远地，就看见了山脚下那一块被陶真人踩落蛄牙的缺口，亮晃晃的刺眼，她一阵眩晕。

就在此时，仿佛是天上，响起了一片凄厉的叫声，燕姿心头一紧，抬眼一看，一个黑点从山顶上往下滚，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往陶真人登仙的地方滚来。

燕姿就这样，看了德成最后一眼。
她醒过来已是第三天，十二月初三，离德成生日还有十九天。德成被葬在了卧龙岗的顶上，燕姿的竹园里。

燕姿没有搬迁。第二年，她把登仙石用“黄金”严丝合缝地砌回到那个缺口，阳春三月，蛄山峭壁上就长出了密密的嫩芽。

公元2003年6月10日，楠溪江埭头古村旅游景区正式对外开放，开发单位在卧龙岗的亭子旁挖了一口开敞式的斜井，挖到一半，一根粗大的树根，如龙爪当空盘曲，根下，现出一泓碧水，遂将其命名为龙井。

蛄山上的“鸟播林”正对松风水月，林木森森，生机盎然。据当地干部介绍，此林为村风水林，大炼钢铁期间其他山头的林木均被砍伐，唯独此林，无人敢动。